露露公主的千层套路

露米 | 碎月

by旅馆

宝石之国paro

伊万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感到天旋地荡。

他单手撑着墙壁,费力地睁开双眼,迷蒙中有雾气在他眼眶里打转。

应当正是午夜时分,墙上的钟呼吸一般发出均匀的沙沙声。窗外仍亮着,地球的光芒轻柔落进房内,拂在伊万身下的床上。那是一张蓬松如蛋糕,柔软如云朵的大床,铺着洁白的被单,床头挂着薄纱帐,十分曼妙地笼罩伊万;如果不是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正环套环,从他脖颈处延伸出去,冰冷地横贯其上。

铁链的另一头拴在床边。伊万摸了摸戴着项圈的脖子,缓慢地爬下床。铁链长度足够在房内自由活动,因此行走至窗边并不困难。窗台上干净,他伸手拂过,未触到丝毫灰尘。银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白发,照在他轻垂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发梢微微颤动,好像开阔的水银湖。

但是地面上黑夜无尽。

伊万用指尖摩挲窗玻璃,一下一下划出痕迹来。那颗遥远的发着亮的星球,应当是烙印在他脑中某处的,但更多的事情,若是再想去回忆,大脑便像要爆裂般疼痛,神经突突地跳。

三天前,伊万遭到月人掳掠,被带到月球。

再睁开眼时,大脑像被砸碎重组般,记忆从合缝涓涓流失。除却姓名,他几乎记不起任何事。伊万·布拉金斯基,短短数字,便是支持他身体黏合的全部。

正当试图反抗时,他举起的手腕被人捏住。

"这样不好哦!伊万。不乖哦。我会不开心。"

那话语甜蜜,笑嘻嘻般地,像逗弄小猫轻巧,又仿佛是讨人去哄的小孩子,却像寒风渗进伊万骨髓内。手很快被松开,他转过身。眉目轻佻又仿带严酷的月人王子带着冰冷笑意,似是极为愉悦地看他。

金发蓝眸,眼尾微挑,方框眼镜架在挺拔鼻梁上。看清面貌的瞬间,似有钻心刺穿过脊髓,伊万浑身剧痛,颤抖着跪倒在地,感到身体仿若裂开。 金发的月人蹲下身,伸出双手,故作绅士般将他慢慢搀扶起。"哎呀!伊万、你还好吗?"

伊万头脑像挨了重锤,脚下仍无力,险险摔在他身上。月人笑了笑,搂住他腰肢,一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食指沿着线条画下来,掠过脖颈处的接缝。

他的手指像雷落在避雷针上,被触碰时,伊万眼前景致颠乱晃动,竭力稳定双目,才发现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

眼前的月人让他熟悉。对上那双眼时,像有东西咬住他的心口不断撕扯。然而只要试图去想,记忆就沉下去,一片空白,无论如何回忆不起任何事。

"我是阿尔弗雷德。"像是看穿伊万所思,金发月人笑眯眯地开口,"伊万叫我阿尔弗就好了!将你带来,是希望伊万成为我的王妃。——别误会,这并不是请求。是即将到来的事实。"自称阿尔弗的月人伸食指点过伊万的额头,"所以、不许拒绝我!"

伊万的眉头不由锁紧。他意识到,即使并不准备回答,眼前人也会自说自话下去。那样目空一切的傲慢,认为任何事物都唾手可得的自信,仿若天真般的毫无自觉、浮动无常的暴虐,熟悉得让伊万几乎有些想笑。他的说话方式似乎也在伊万记忆深处隐隐作祟,然而漆黑一片,令人无法探清。但伊万至少清晰地知道,那样因力量而渴望握住一切的心,自己并非毫无体悟。

"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无效。伊万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去很多记忆了吧?不答应我的话,会忘记更多。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就算我不说,你也不想看见吧?"

本想再度开口抗拒的伊万,抬头却剧烈地打了个寒颤。即使嘴角仍然勾勒弧度,那双蓝眼却毫无笑意,冰冷如铁,方才的快活与稚气消失殆尽,顷刻间仿若忽然密布乌云的天空。伊万却看到绝对力量如铁幕威逼而下。那种力量存在本身就仿佛是庞大的恐惧。一种太熟悉的感觉笼罩伊万的身体;他想去回忆,头脑却仿佛要裂开。

阿尔弗傲慢又任性的模样让他有种抗拒的本能,但张开嘴时,又有一种力量,强烈地席卷过他的身体,阻止他开口说出反对的话。

伊万感到自己毫无办法;眼下也没有别的出路。当阿尔弗快乐地亲吻他的脸,伸出拇指细细摩挲他的唇角时,伊万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出乎意料,仿佛预料到他将给出的回答,阿尔弗立刻高兴地笑起来,像是分到糖果的孩子,抱起伊万转着圈圈。

这是遭到囚禁的月球日第六天。月球上昼夜交替时长和地球不同,任何喜爱掌控感的人都容易感觉心烦意乱。

起初伊万还曾尝试强行掰开脖子上的铁圈,意识到徒劳后终于放弃。每天两次,阿尔弗派月人部下修补伊万,送来精致日用品,并对伊万的生活需求给予最大程度的关心。

月人王子很少亲自前来伊万这里;因此当一日睁开眼时,看到阿尔弗站在床边微笑着俯视自己时,伊万甚至以为是错觉。

他垂着柔密的银色睫毛,并不去看阿尔弗,"有大事?婚约即将取消?"

阿尔弗爽朗地笑起来:"别那么生分嘛!难道我不能来看一下我的王妃?"

膝盖顶上床沿,阿尔弗就势爬上床,俯身将伊万抵在枕边。伊万身上只穿着松垮垮的睡衣,经阿尔弗一动作,便沿着肩膀滑落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细嫩的躯体。尚未反应过来前,阿尔弗已经先动作一步。他伸手细细抚摸伊万裸露的锁骨,低头吻了吻那处棱角漂亮的突起。

受了惊一般,伊万猛然睁大眼睛,却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并未推拒对方,即使被对方亲吻时,他的身体各处传来排斥感,无数各异的宝石微粒仿若正在尖叫。堪称镇定地,他注视着阿尔弗,直到迎上对方抬起的双眼,海蓝的瞳中饱含笑意和挑衅。

"伊万很冷静呀。"阿尔弗重新为他整好睡衣,拉起棉被,"要小心凉哦。"

"我没必要伤害自己。"脆弱的宝石人不自觉在被子下抚摸身上的接口。他受到的创害已经太多。阿尔弗当下释放善意,暂且不同此人谈论真心,至少得以利用,并不是坏事。

古怪的是,看得出阿尔弗并不讨厌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然而对于这种好意,伊万始终感到诡异而冰冷,即使阿尔弗的笑容再明亮自然,也像游蛇攀上脊背。

他不自禁嘲笑自己的譬喻;对方是月人王子,自然不可能待见宝石人,更何况将自己囚禁于此,也足够让人憎恨数十次。

脑中快速闪动思绪时,阿尔弗已经探身覆盖上他的唇。从阿尔弗炽热的嘴唇上,伊万尝到自己的冰凉。阿尔弗的吻侵略而极具力量。感到从空荡荡的胸口处,有什么麻酥酥的感觉涟漪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啊。伊万闭上眼。原来即使心脏不在原处,也还是会有跳动的感觉的。

大婚前夜,月人王子举行盛大的预热晚会,特意解了伊万的锁链,亲自牵着他外出。

今夜,伊万像洋娃娃般被侍弄着穿上量身裁制的礼服,层层沓沓的褶皱白如雪,沿着紫色的绸质外衣落下,细细将伊万纤长漂亮的手脚裹起。

阿尔弗对这身装束相当满意,谈话语速也因着此快许多,停顿期间更是俯身托起伊万戴着白手套的手吻了数次。

伊万必须承认,阿尔弗情绪良好时,对待自己简直可以说是体贴。

即使在光秃秃的月面,王子宫殿仍气度非凡,生满了各种在地球上从未见过的植物。月球表面风大,那些粼粼闪光的叶片枝干在风中曼柔地摇曳,像一片月球上并无的海。纵是淡漠如伊万,看到也不免触景,细细眯起了亮紫色的眼,任风点过自己的面庞。

月人们快活地歌舞着,扬起的手臂像摇晃的桅杆。

在一双一双扬起的手中,阿尔弗扣紧伊万的手指,牵着明日王妃,从人海中穿过而毫不沾身。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味,波涛般流动着,让伊万恍惚起来,视野生出重影。

万千柔情蜜意的甜味里,阿尔弗身上的味道仍然无比清晰,干燥的,温暖的,猛烈而带着攻击性的。谈不上安心,但伊万仍然会承认,闻到阿尔弗的味道,让他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至少确乎感受到熟悉。

短暂的思考后,他抓紧阿尔弗的手扣到自己胸口。阿尔弗正高谈阔论,忽然察觉到动作变化,感到极惊异,回头看他,却见伊万少见地微笑着,脸上带着腼腆般的无辜。

那笑容几乎足够让他能为此不在乎任何事物。因多日未能充足接受日晒,伊万皎白小脸比平时更加苍白虚弱,酷似严冬。然而一旦微笑,仿若枝杈开起梅花。

阿尔弗一时哑然,话语硬生生掐断。他发觉自己脸上发烫。自己这是在害羞吗?他竟然因为自身的反应而诧异。

像被自己饲养的小猫以柔软的尾巴圈住手臂,阿尔弗心内涌上一阵甜意。伊万毫无察觉又仿佛有意算计般,脸上挂着淡漠的天真。有短暂一瞬间,阿尔弗竟因他的无所知而露出的纯然顿感酸涩。

即使是轻浮傲慢的月人王子也无法不去怜惜眼前的与之对立的宝石人。更何况他是深爱伊万的阿尔弗雷德呢?

他于是俯下脸去亲吻伊万的睫毛,亲吻他紧张而闭起来的眼,亲吻薄薄盖住那双紫水晶瞳孔的眼睑。伊万睁开眼时,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仿佛氲着水汽,柔软而微颤地回望他。

阿尔弗毫不客气地揽住他的腰,手去扣住伊万的手腕。当被紧紧握住时,伊万蹙起眉,眼睫毛垂下来,纤长的手指死力掐住阿尔弗的手背,几乎掐出血痕。

月人王子像遇到什么滑稽的事情般笑得直不起腰;伊万到底是伊万。如果全心接受自己,反让人少去占领的快乐。即使是柔软蓬松的小猫,未经修剪的指甲挠起人来可也会滴落血珠。

望向他的那双紫色眼睛眨了眨,竟也笑起来,眼角眯得弯弯。其实伊万只是想报复他,如今带着恶作剧般的快感,倍感愉悦。可是不知怎的,他清晰地明白,即使这样做,阿尔弗并不会对他动怒,反而更加喜欢。

月球的夜极冷又黑暗。伊万闭上眼睛,肃杀的冷风灌进衣领。他喜欢那样的感觉,阴森而不近人情的,带着清净的寂寞。但当阿尔弗将他搂进怀中,突如其来地,他发觉自己不想在乎任何事。身体内种种宝石微粒颤抖着。轻轻地,伊万合上眼睛,蜷缩在阿尔弗的胸口。

晚会结束后,阿尔弗决定当夜留宿伊万房中。

伊万笑起来,"我以为你会趾高气昂地指挥一打月人搬来各式豪华寝具。"

"居然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嘛。"阿尔弗也笑,"其实没有必要:给你的布置已经几乎比我自己用的更好。"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随后有人叩门。一行协助宝石人修复身体的月人恭敬入内,替伊万做最后的补足。今夜以后,伊万的身体就能几乎达到最大程度完整。修复身体需要褪去衣物进行完整的检查。阿尔弗抱着手臂,面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大概是以为伊万会请他回避,再准备借此调笑几句;然而伊万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堪称大方地只是照常接受检查。阿尔弗站在床边,看精致的礼服自宝石人身上脱下,露出光滑嫩白的躯体。伊万四肢修长,柔若无骨地轻垂下来,使人不自禁想去牵住。

检查完成后,阿尔弗遣走护理人员,顺势为伊万换上睡衣,从背后抱住他,凑在耳畔问:"感觉怎么样?"

"你指什么?"伊万明知故问。不,或者他确实不知。

阿尔弗吻了吻他的耳垂,笑道:"你明明就知道,任何事情。"

"也许不坏,但不确定。"没有说谎的理由,伊万平静地吐了实。无论是晚会,身体修复,或者和阿尔弗在一起时的感觉,他并不讨厌,却说不上来地感到怪异,似是缺失了什么,如同他的身体,即使已设法弥平所有裂痕,各处仍由不同种宝石拼凑,心脏处仍然空荡。

这好像已经足够让阿尔弗满意。有时伊万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阿尔弗那样贪婪,依凭着无匹的力量,想将一切都握紧手里;但有时又单纯仿若孩童,只要伊万对他轻言细语,好声说话,便餮足地沉沉睡去。

月球入夜早,阿尔弗熄了灯,卧在伊万身旁。窗外隐约落进的光洒在他背后,逆光中的面容棱角分明,即使睡去,阿尔弗雷德也那样骄傲,那样盛开,带着侵略的耀眼,带着自傲的柔情,仿佛光芒起伏瞬息万变,却永不坠落的太阳。

伊万眯起眼看他,像会被他的模样灼痛一般,慢慢闭上眼睡去。

结婚典礼是前所未有的盛大。王子在王妃唇上落下亲吻时,伊万竟从他眼中看到前所未料的柔情。即使那是为了麻痹自己的假意,伊万想,有一瞬间,他无法否定自己心内有短短一瞬间的渴求,想要攥紧那如水的光芒。 他是被阿尔弗打横抱着回到宫殿的。身体贴着阿尔弗的胸膛时,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零碎拼凑的宝石仿佛各有斥力,纷纷想要逃离什么一般,彼此推拒着,竟然产生细微的阵痛,像渴望着碎裂。

阿尔弗将他放在王座上,单膝跪地,挽起他的无名指亲吻。

"伊万的手,戴上婚戒,一定会很漂亮。"阿尔弗的语速很快,也许相当快乐,"伊万知道婚戒是什么吗?好可惜。我没有和你交换戒指。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自然不知道,因此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没关系......啊、我有东西要给伊万看哦。就是今天,就应该是今天。"

从长礼服的深深内袋中,阿尔弗小心翼翼地取出什么东西,低下头,以双手庄重地捧至伊万面前。无法不感到错愕地,伊万睁大眼睛。那是一块心脏形状的宝石。

一块心脏形状的帕德玛刚玉。

宝石人感到胸口空洞处传来剧烈的阵痛,周围的碎宝石仿若发出尖细的叫声般,一阵盖过一阵,强烈地呼唤那物回到原先的归处。

那是我的心脏吗。他一时尚且未能反应过来般伸手探去。那颗心脏在被触碰到的瞬间,剧烈地颤动起来,几欲挣脱阿尔弗的手心。

"这是许多年来,唯一复原出的属于你的事物。只有这一点。伊万、对不起。"

那样嬉笑怒骂流转的阿尔弗,此刻话语却前所未有地温和。

伊万接过那颗心脏,像是具有引力一般,帕德玛刚玉跳回他空荡荡的胸膛之中,与此同时,记忆像惊涛泛波涌入他身体的每寸每缕,填满几欲裂开的头颅。

触目惊心的回忆刺痛他的大脑。眼前的人,月球的王子,阿尔弗,阿尔弗雷德,一次又一次试图为他修复身体、为他恢复记忆。他禁锢自己,一次又一次要自己陪他演出这场婚礼,扮演一个完整的、爱上他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像海水回流,巨大的情绪随着记忆倾泻流入伊万心内。从那颗心脏的部位开始,他清晰地感受到,像是兽群四散,强行被拽在一起组成身体的各种宝石随着记忆的恢复,渐渐化回原来的模样,仿佛回到胎中,生生撕裂成粉末般的碎状,一颗一颗滚落在地上,血流不止般发出清脆的滴落声。

那具美丽身体上的皮肤已经几乎全部剥落作片片粒粒的宝石。阿尔弗仿佛不快又仿佛怜惜地动了动眉,动作轻柔地伸出两手托着伊万的面庞。伊万修长漂亮的四肢已经全数断裂,半截落在地上,甚至无法抬手甩开他。被触碰时,一种巨大的苦楚从伊万喉口涌起,仿若盛满生涩盐水的气泡,不断地膨胀、膨胀,直至破裂,在胸腔内落起一场巨大的雨。

他仰起脸,面上仿佛挂满雨水。冰结的潮水不断自他眼内滚落而下。

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伊万察觉自己的嘴唇剧烈地发着颤。为什么头部没能碎裂?要是全身都彻底地毁去,阿尔弗是不是就再也修不好自己?自己是不是就能陷入真正的沉眠?

可他忽然又意识到,也许即使那样,阿尔弗仍会一粒一粒将自己黏合起来,重复永无止境的劳动,重复不见结局的末日,直到月人寿命的最后一刻,直到宇宙尽头的最后一刻。

"你为什么不杀死我呢、为什么不呢,"感到再也无法忍受,伊万嗫嚅着,虚弱的声音阵阵哽咽。脑内的绝望已经步入失控,几乎要撕心裂肺笑起来了。带着哭腔地,断臂抬起,竭力控制尚能支配的头部,以口腔死死咬住阿尔弗抚过自己面颊的手指,伊万断断续续地说,"杀死我吧,将我......将我磨成粉末,撒进月球里......我无法再忍受下去......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爱我、就杀死我吧、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慢慢将手指从他口腔中抽出,已经被咬出深深的伤口,有液体汩汩流下。他侧过脸吻了吻伊万的面颊,又吻上断肢截面。身体的每处创伤,他都沿着轻轻吻过去,同时,从地上捡起细碎的宝石,慢慢拼合回颤抖的伊万身上。挣脱了束缚的帕德玛刚玉正在地上剧烈地跳动着。阿尔弗雷德伸手去捡。那心脏便像有自主意识般跳离他的手心。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这样选择。"他蓝色的眼内毫无动摇,盛满目空一切的傲慢,只是对视上便让伊万感到恐惧。伊万感到自己声带断裂般几乎失声。阿尔弗雷德托起伊万的头颅,无限温柔地爱抚他的面颊,虔诚地吻上他冰冷的嘴唇,以自己的唇慢慢摩挲伊万的嘴角。伊万感到气息呼在自己面上。无穷尽轮回的诅咒随之逐字逐句地被刻在自己身体内:

"因为,即使你说永远无法爱上我,"阿尔弗雷德像愿望一次一次得到满足的孩童,无比贪婪地笑着,"我也想和伊万一起化为虚无。“